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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,顾尘风独自走向寺庙山门。两名守卫拦住他,以手语示意:“外来者止步。未经净心,不得入殿。”
他不语,只将空竹轻轻放在门槛上,然后盘膝坐下,闭目调息。
整整一日,风雨不动。
黄昏时分,一位老僧缓步而来,手持锡杖,眉心嵌着一颗青玉,象征“无念之眼”。他是现任方丈,法号“寂观”。
他盯着顾尘风良久,忽然开口,声音干涩如砂石摩擦:“你为何而来?”
“听心跳。”顾尘风睁开眼,“你们封印了太多不该封印的东西。”
“情乃万苦之源。”寂观冷声道,“我佛慈悲,断情非为绝爱,而是护众生免堕欲海。”
“那为何石像皆面朝外?”顾尘风反问,“若真已断情,为何不背对红尘?他们不是不愿归来,是不敢回头。”
老方丈神色微动,却仍不动摇:“你不懂。百年前,曾有一位大德高僧,因梦见亡妻落泪,醒来便破戒自焚。火焰烧了七日不灭,直到他将心挖出投入火中,才得以平息。自此定下铁规:心动即死。”
“所以他不是破戒。”顾尘风站起身,“他是终于敢哭了。而你们,却把眼泪当成了灾祸。”
寂观沉默良久,终是挥袖转身:“午夜心锁镜开,你若敢照,便来一试。若你能面对心中所念而不动容,我许你入殿论道。”
夜晚再度降临。
广场上灯火通明,群僧齐聚,围观这场前所未有的挑战。顾尘风缓步走上祭坛,直面心锁镜。
镜面幽深,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。
他深吸一口气,凝神望去。
刹那间,镜中光影翻涌,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??柳枝般柔顺的长发,眼角一颗小痣,唇角总带着三分笑意。那是他在前世轮回中,唯一未能救下的女子,名字早已湮灭于时间,唯有那份痛,如骨在髓。
画面流转:
春日溪边,她为他摘下一朵野樱,别在衣襟;
暴雨夜里,她撑伞寻他至山巅,发丝湿透也不肯归;
最后那一战,她挡在他身前,剑穿胸膛,却笑着说:“这次换我护你。”
顾尘风身体微微一晃,呼吸停滞。
全场屏息。
按律,只要他流露一丝悲恸,便该立即石化。
但他没有退缩,反而向前一步,伸手轻触镜面,喃喃道:“对不起……我一直不敢想你。我以为忘了,就能让你走得轻松些。可现在我才明白,忘记才是最狠的告别。”
话音落下,奇迹发生。
镜面竟开始融化,如同冰雪遇阳,黑色褪去,显露出原本清澈如水的本质。一道柔和光芒自镜心扩散,笼罩整座广场。
那些石像,突然齐齐震颤。
细微的裂痕自表面蔓延,像是冰层即将破裂。
“不可能!”寂观失声,“心锁镜怎会被破?!”
“不是被破。”顾尘风回头看他,“是它终于照见了真心。你们以为情是毒药,可它也是解药。你们封锁心动,却不知真正的修行,不是斩断牵挂,而是带着牵挂前行。”
就在此时,一尊石像的眼角,缓缓滑下一滴晶莹。
紧接着,第二滴,第三滴……
千百年来首次,石像开始流泪。
裂缝扩大,碎石剥落,一位老僧从中挣脱而出,浑身颤抖,老泪纵横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我想起来了!我妻子临终前说,她从未怪我选择出家……她说,只要我过得安宁,她便安心……”
他跪地痛哭,声如幼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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