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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（第2页）

万林强撕下棉衣里子，裹扎郑闯的伤腿。这时。男孩动了动，徐徐睁开双眼。他的眼神勾起我遥远得不可知的记忆，那个混沌的幼年时的初次见面，我们都被父母怀抱着，在幽长弄堂中擦肩而过；父母们一无所获，我却在那刹那间相识了那个眼神。

&ldo;郑闯，是我！&rdo;我把他僵冷的手放在手里脸上暖着，它们像可怜的硬甲虫。

他双眼涣散而又疲惫，眼窝深陷下去，塌着，后脑勺也破了一块，几分长的翻出一条薄薄的头皮，已风干，牛皮纸般随风点动。一道深红色口子像丝线嵌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。他已经破相了，残废了，伤痕累累，从此需要个无比忠心的妻子，代他去蹦蹦跳跳，去料理一切。

他抿抿嘴，干涸地吐出点声音：&ldo;我冷……救救我。&rdo;

我啜泣起来，一把扯下头巾包扎他的脸和耳朵，泪眼模糊中他成了个弱小的孩子，我俯身亲他血迹斑斑的唇，吮吸它，把温暖和怜爱传递给他：&ldo;我会的，我能够救你，能够的。&rdo;

&ldo;我不想……死！&rdo;他虚弱地闭上眼，&ldo;我冷！&rdo;

我脱下大衣，覆盖他，见他仍在战栗，就开始解棉衣扣。万林强正单腿跪地捆扎一副背架，见状，冷气袭人地说：&ldo;理智点！小姐！这里至少有零下三十度。我只能背动一个，千万别再给我添累赘。&rdo;

&ldo;我能挺住！&rdo;

&ldo;你是棵青松！&rdo;他气得七窍生烟，&ldo;按我说的做，少废话！&rdo;

&ldo;可是你不能阻止我救他！&rdo;

&ldo;知道了。&rdo;他尖刻地把我脱下的棉衣扔在我脸上，&ldo;穿上！我们不需要菩萨。&rdo;

我激动万分地挥着棉衣：&ldo;我是他未婚妻！我在为他尽力。&rdo;

他俯身抱起郑闯，反过脸，足足正视了我五秒钟，像在辨认一个瞬间内长大的黄毛丫头：&ldo;谢谢伟大的未婚妻，你给了我一则大新闻。&rdo;他毫无表情地说。

是春天了？cháo润润的春雨从窗外飘洒进来，一颗一颗斜斜地滴在我腮上。我睁开眼，朦胧中倪娜挂着泪凝望我的脸。我歉意地拉过她温厚的手枕在脸下，曾有过的埋怨气恼倏地断裂。她大我两岁，沉稳贤淑，坦荡磊落，我无意中把她视作向导，精神上的小母亲。那种深深的依恋造成过隔阂，阻塞我们平等相处，然而受挫的感情却经久不衰。

&ldo;你终于醒过来了。&rdo;她说。

我昏沉了几小时？窗外已是漆黑一片，风声也是半夜的那种抽紧尖啸的刮法。我恍惚记起荒原上的一幕，似梦非梦，缭绕眼前。

&ldo;郑闯！&rdo;我努力支撑着要坐起。

倪娜按住我：&ldo;别动，你输血输多了，昏倒在输血床上……&rdo;

&ldo;这里是区医院？&rdo;我伤心地抬起脸，&ldo;那么这不是噩梦，全是真的！&rdo;

我按照万林强的吩咐率先跌跌撞撞地朝公路方向奔。脚踝伤了筋，向两旁趴滑，必须像飞机那么大张双臂求得平衡。记不清栽倒几回，在雪原上印出无数人形雪影。好容易爬上公路，结实地倒在路堤上，全身的筋腱都涣散。走长了雪路居然觉得走平道如此生疏别扭。我相信人适应的非凡能力，狼孩便是明证，以狼为伍便会人气散却。我记得万林强让我去连部求援，但就在此时，迎面驶来一辆运村车。

我记起我们仁搭上这车直驶区医院，郑闯头枕着我的肩胛不停地颠动着。他活着但一言不发，皱着眉，满肚苦水似的。我怕他说话，因为只要不说临终遗言那就说明他没有死的预感。终于，车到了医院。刹车时，他睁开了眼，慌慌张张地寻找着。

&ldo;郑闯，&rdo;我弯下身去看他，&ldo;你有救了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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