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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（第1页）

&ldo;您身边有六名卫兵？&rdo;一瞬间作了决定，修纳扫了眼距伯爵十步外的护卫。

&ldo;谢谢修纳，无须替我设想逃走。&rdo;温森温和的否定，坦然自若，仿佛死亡不过是一场远游。&ldo;命运女神对我十分宽厚，既让我生而得享优裕自由的生活，又领悟到学识与思想的乐趣，甚至还能将浅薄的思维编著成书留给后世，我已十分满足。&rdo;

修纳蹙起眉。&ldo;为您的见解和智慧而死？我不认为合理，该死的是下这道愚蠢命令的人。&rdo;

&ldo;感谢你替我不平，一些朋友也曾为挽救我的生命而尽过最大努力，判决已是无可更改。&rdo;摘下单片镜慢慢擦拭，温森睿智的双眼蕴着看透世事的沉静。&ldo;我的思想对皇权与贵族而言是毒药，他们不愿看见隐在表层下的激流，宁可闭上眼睛掐灭警告的声音，这个帝国腐朽、堕落、摇摇欲坠而又拒绝任何改变。&rdo;

&ldo;与其听凭那些朽烂的议员裁断，不如活着见证未来。&rdo;修纳换了一种方式劝说。&ldo;难道您不希望亲眼验证历史的走向？&rdo;

&ldo;修纳，我得承认你的话很有诱惑力。&rdo;伯爵目光闪了一下，相当愉悦的笑了。&ldo;可我不能，陛下给了我特权，我却用这特权去置疑自身阶层的存在意义，这已是一种背叛。何况我托庇家族才得以独立写作及思考，同样负有责任维护家族荣誉，不能让它因我而蒙上污名。既然我作为一个贵族而生，也该像一个贵族而死。&rdo;

&ldo;我不能看着朋友无辜送命。&rdo;修纳并不放弃，&ldo;逃走不会伤害任何人，真正的亲人挚友都不希望您毫无意义的死。&rdo;

&ldo;谢谢修纳，很高兴能在结束前遇上你。可我不愿挑战法律的尊严，尽管这尊严已被滥用，请你理解。&rdo;伯爵意志坚决，儒雅的面孔初次呈现出贵族的骄傲。&ldo;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拥有广阔无边的前景。请替我看帝国的演变，这样纵然离去，我仍能与世界同在。&rdo;

劝告对心意已决的人徒劳无用，修纳唇角紧抿，下颔僵硬。

伯爵示意新朋友坐下，倒了两杯红茶，他不在乎近在眼前的死亡，反而对新交的朋友兴趣十足。&ldo;我一直诧异，你的年龄与思考方式全然不符，能说说你的经历？就当是满足一个垂死之人的好奇。&rdo;

修纳静默了很长时间。&ldo;您相信人有灵魂？&rdo;

&ldo;灵魂？&rdo;没想到会突然提到这一问题，温森想了下。&ldo;那是神话，与这有关系？&rdo;

&ldo;您有丰富的学识及广博的见解，是否曾设想借助某种特别方式，使一个人的灵魂转移到另一具身体。&rdo;修纳的声音轻而沉。

&ldo;你是说……&rdo;温森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态。

&ldo;或许您所见的并非真正的我，仅是这具躯壳中的借住者。&rdo;

理智一方面让温森拒绝相信，另一方面却开始思考真实性及可能造成的影响。

&ldo;你是想说灵魂交换？像……&rdo;

&ldo;像换一件衣服。&rdo;修纳述说着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妄想。&ldo;比如将衰老的、丑陋的、毁损的肉体置换成年轻健康的身躯。&rdo;

&ldo;不，不可能。&rdo;以学者的头脑思考了片刻，温森渐渐察觉出其中的荒谬。&ldo;这将导致可怕的混乱，绝不可能有这种方式，你是在开玩笑？&rdo;

话到嘴边又趋于保留，修纳选择了模糊。&ldo;或许。&rdo;

&ldo;谁能拥有神灵的力量？&rdo;温森并不相信，却情不自禁的衍生推想。

他能感觉出修纳身上有某种特殊的东西，与年少的外貌截然不符。

或许是眼神中潜藏的成熟冷定，或许是某种内敛的锋锐，让修纳的气质矛盾难解。他还记得初见是在休瓦上船，当夜基地大火……

&ldo;休瓦研究所？&rdo;温森脱口而出。

休瓦基地中藏着帝国最机密的研究中心，由最具威望的将军坐镇。议会慷慨的拨款，耗费天文数字的资金，没人知道究竟在研究什么……

修纳眼眸微闪，无形印证了猜测，伯爵的神情变成了悲悯。&ldo;天哪，不该有这样的技术，它会带来恐怖的灾难，假如是真的，我只能向神灵祈求宽恕。&rdo;

修纳缄默不语。

温森越想越惊悸，冷静消失无踪。&ldo;不，它会导致秩序的崩坏。本该入土的亡灵将永远紧握权力，死神也无法令他们避退，社会失去更新的力量停滞不前，自然的循环被人为恶意扭曲，修纳！请告诉我这仅仅是出自虚构，并非真实！&rdo;

&ldo;对，这只是臆想，请忘了它。&rdo;沉寂片刻，修纳如愿的否定，脸庞却无丝毫笑意。&ldo;抱歉我开了一个不恰当的玩笑。&rdo;

温森松了一口气，脸上仍带着将信将疑的惶惑，理智与常识割裂了思维，隐忧萦绕不去。

黄昏时刻，船靠上帝都码头，被卫兵押送下船的最后一刻，温森伯爵转过头，盯住送别的朋友。&ldo;修纳，假如‐‐你所说的玩笑属实，可能的话请毁了它，否则终有一天，人类将被自己毁灭！&rdo;

这位高贵的智者对逼近的死亡毫无畏惧，却为飘渺难辨的远景忧心忡忡，带着满腹忧虑，温森伯爵在士兵列队押送下渐渐远去。

&ldo;真是个傻瓜。&rdo;秦洛在朋友身畔目送伯爵的背影。

&ldo;他是真正的贵族。&rdo;修纳倚着栏杆长久的凝望，沉思的眼眸深不可测。

短暂的给养补充完毕，船再度启航。

随着一声长鸣驶向了未知的彼岸，将黑暗的帝都抛在身后。

遥远的天际逐渐亮起了晨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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