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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府尹大人是一个骨灰级的戏剧爱好者（第1页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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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朱听到官老爷与自己论戏剧，心中欢喜，暂时忘了身在刑堂，笑道：

“大人如此博学通古，怎么不知传奇之趣？所谓‘三分事实，七分虚构’，这样写出来的故事才好看呀！若是照着史书抄写，效那市面上的滥俗话本，怎能显得朱某人的本领呢？那十一家班主也不必打破头来争抢老夫的剧本了，呵呵！”

“嗯，朱老儿，你写的曲子，大都是鸡鸣狗盗、花园夜会之类的下流故事，十分的有伤风化。这次这一本《苏秦传奇》，说不得，这个苏秦先生又与哪一家小姐鬼混胡缠啊？”

“呵呵，大人，您怎么知道老夫所写的都是下贱苟且之事呢？”

徐大人一愣，觉得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。不过，他乃是官场之人，笑谈之间随机应变，乃是看家的本领。于是，徐大人略一沉吟，便说道：

“咱们在上官、下属、同僚之间，难免应酬酢谢，酒席之间，听曲助乐，也是常有之事，每逢奏乐，十之五六，都要选你的曲子。本大人虽然甚为不喜其辞曲之妖冶，但也不得不委为周旋。下里巴人，举座皆歌，老爷我也不好故做清高呀！所以，这些年间，你这老儿的曲子，本大人倒也听了不少，故而晓得你是个专写下流故事的无耻枪手！呵呵！”

说到这里，徐大人也自觉亏心，不由得呵呵而笑。

师爷给坐在一旁的书吏使了个眼色，要他不要记载下徐老爷与嫌犯讨论戏剧艺术的问答。书吏乃是一个积年的老吏，便不吩咐，下笔也是有分寸的，微微颔首，表示自己明白师爷的意思。

朱老儿看到大老爷虽然口出辱骂之词，而颜色甚为和气，便晓得又遇到了一个自己的拥趸，这朱老儿顿时就轻浮起来，觉得大老爷的这个态度，对自己的案子极有好处，既然这样想，焉有不奉承之理？朱老儿便谄笑着说道：

“回禀大老爷的话，小人的这剧本是极有趣，极有道德的。讲的是苏秦先生忠贞体国，豁出性命去，也要报答君王的知遇之恩。这出戏剧公演以后，都教百姓晓得，忠君爱国，才是做人最本份的信条。”

徐大人撇了撇嘴，说道：“你这老儿，花言巧语，你的戏剧老爷我也看了不少，读过不少，从没见你写过这样的忠义戏剧。我来问你，这次这个苏秦先生又是与谁家的小姐谈恋爱啊？”

“嘻嘻，这个算是商业秘密了，老爷猜一猜？”

“猜不出来，你告诉了我罢！”

“回禀老爷，苏秦到了齐国以后，爱上了齐王的小姐金城公主，金城公主也爱煞了苏秦先生，又演出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传奇佳话哩！”

徐大人听了这话，不知触动了什么心思，“哎呀”一声，倒吸了一口凉气，睁大两只眼睛，紧紧盯住朱老儿。不过，徐大人的这双眼睛却是大而无神，望着朱老儿却好像是视而不见，似乎徐大人的脑袋里正在飞速地思考着什么。

朱老儿又慌张了起来，急忙说道：“大人，小人的回话可有什么忤逆之处么？小人不知，还请大人恕罪。”

徐大人摇了摇头，又换上满脸的欢笑，说道：“朱先生，你并没有什么不好之处。我再问你，苏秦先生最后与金城公主结成姻缘了吗？这两个人的社会地位悬殊，齐王恐怕不太乐意结这门亲事吧？”

师爷实在忍不住了，伸手在桌案下，牵了牵徐大人的衣裾，连连的使眼色、假咳嗽，要东翁大人适可而止，这些闲淡话不要讲得太多了。

徐大人挥挥手，十分不耐烦。师不由得吃了一惊，这位徐大人虽然办案的本领很是差劲，可是，为人却是十分精明的。平日里断案，有什么将要露怯之处，师爷给个暗示，徐东翁就能立即警觉改正。今日这样的倔强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，不知是什么缘故。

朱老儿说道：“回大人的话，这舞台上的悲欢离合、运命蹇济、富贵贫贱，还不在老夫的一枝笔上么？教他们团圆便团圆，教他们分离便分离，没有半分乖桀的。不过，至于这出戏到底是什么结局，我还没有考虑好。反正牢狱里的岁月悠长，正好从容思索创作，此刻倒也不必草草作主。”

徐大人摇头，说道：“不妥，不妥，还是写成大团圆的结局为好！官民百姓们才喜欢看的。”

朱老儿点头，道：“老爷这是大实话，不过，咱们写文章的，有时候宁愿写得悲戚一些，心里才觉得安宁。”

徐大人愀然不乐，说道：“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骚客们的古怪心理啦！不过，本老爷的心思么，如果知道一出戏文最后是大团圆，老爷就先自高兴起来，很乐意看一看这出戏。可是，若是晓得是一出悲戏，就没了兴致，便是人家白送老爷门票，老爷也不乐意去看了。“

朱老儿道：“老爷说得极是，那些班主俗人们也经常讲这些淡话的。“

徐大人劝说道：“朱先生，你今日为了这个本子惹下了这么一场官司，又丢了人家的订货银子，赔偿不起。若是这个本子能够大卖，必然对你偿还债务是极有好处的。若是写成悲剧，赚不到利润，不免遭受冷落，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。所以，从商业角度考虑，还是写成大团圆为好。待你摆平了这个官司以后，下部著作再写成悲剧，就不有妨碍了。”

这一翻话说得老朱动心，连连点头，道：“大老爷见识不凡，又替小人考虑得如此周全，小人若是不写成大团圆的结局，好像反而愧对大老爷的一片痴心了。”

徐大人哈哈大笑，手舞足蹈，十分快活。

师爷实在是忍无可忍了，用一种警告的语气说道：“东翁……东翁……后面还有好几个案子呢，恐怕今天下午要审不完啦！朱老儿此案反正一次也审不完，快些了结了才好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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